吾栖之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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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 还行

原名：La piel que habito又名：我的华丽皮囊(港) / 切肤欲谋(台) / 我的皮囊 / The Skin I live In

分类：剧情 / 悬疑 / 惊悚 / 地区：西班牙年份：2011

简介：在位于郊外的华丽别墅内，人过中年的整形医生罗伯特·雷德加（安东尼奥·班德拉斯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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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08-18

吾栖之肤影评：玉·欲·狱--《吾栖之肤》的美学意义

　　【内容摘要】：欣赏一部电影的美学意味，尤其是一部恐怖电影的美学意味，要能够读懂创作者试图通过符号传达的信息。人的欲望与强权意识是无止尽的，即使粉饰得如玉一般美好，起本质也不过如同地狱一般恐怖。《吾栖之肤》的美学意味与古希腊命运悲剧的美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悲剧的美，就是把美的东西毁灭给你看，并在这毁灭之中得到永恒难忘的震撼力量。

　　【关键词】：

　　符号美学悲剧美学存在主义强权灵魂

　　卡西尔说，人只不过是符号的动物。

　　欣赏一部电影的美，尤其是一部恐怖电影的美，要能够读懂创作者试图通过符号传达的信息。人的欲望与强权意识是无止尽的，即使粉饰得如玉一般美好，起本质也不过如同地狱一般恐怖。《吾栖之肤》的美学意味与古希腊命运悲剧的美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悲剧的美，就是把美的东西毁灭给你看，并在这毁灭之中得到永恒难忘的震撼力量。

　　分析《吾栖之肤》这部影片的美学意义，可以从三个方面来看：符号美学、悲剧美学和精神美学。

　　符号美学，指的是影片运用的符号学技巧和因此而形成的特殊叙事角度和叙事手法；悲剧美学，指的是影片选取的内容题材形成的悲剧感与共鸣效应；精神美学，指的是影片中折射出的存在主义特质和对人类是否能掌控自己灵魂的质问。在这篇文章的论述里，我将它概括为三个词：玉，欲和狱。

　　一．玉--纯美的叙事风格

　　影片的开头，是这样三个场景：

　　西班牙风景如画的乡村，明丽的阳光，温暖的下午。沿着铁栅栏向外看去，树林沐浴在阳光之中，暖暖的，静静的。

　　精致的面容，纯白的皮肤与紧身衣，纯白的居室，古老的瑜伽。这个场景似乎是想把所有的神秘与纯洁的美好紧紧联系在一起--优美的、与赤裸无异的美丽胴体，虔诚地将灵魂放置在瑜伽的神秘感与安宁之中。

　　女管家按部就班地准备早餐，医生在发表学术演讲。

　　对于一部恐怖片而言，这样的开头不仅松散，而且过于缓慢而温柔。但是真正的恐怖并不是荧幕形象造成视觉神经的紧张这样简单--真正的恐怖在于一层一层剥开美丽的外衣，看见最冷酷而又最温柔的灵魂。

　　这些视觉符号，分散开来看，安详而平静，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然而结合在一起，却有着不同寻常的深意：这三者之间有什么联系？这样，符号的意义就发生了延拓。

　　这样的符号给了这个影片一种冷静而缓慢的叙事基调：它的叙述是全知视角的，它并不是通过主人公的眼睛去看，而是平铺直述地将事实放在你面前；然而它也是神秘的：符号之间的关联看上去神秘而未知，人物与人物之间的关系也悬而未解。尤其是整个影片的叙事时间，并不是刻意打乱而追求一种支离破碎的感觉，相反，它像是要慢慢展开一幅画卷一样，从过去的故事说起：过去的爱情，过去的私奔，过去的事故，过去的强暴未遂，过去的死亡，过去的复仇，过去的手术……故事慢慢展开，不急不忙，却让你无能为力。

　　在影片里，每一个人，都是一个具有多重意义的符号。

　　老女仆，是医生从小到大的仆人，却也是他从未知晓的生身母亲。医生，是皮肤移植界受到推崇的专家，是挚爱亡妻的丈夫，是怀念女儿的父亲，是不择手段的变态实验者，是暴力而强权的假复仇者（具体原因将在下一个部分提到）。薇拉，是年轻无知的文森特，是企图害人未遂却又沦落为受害者的奇特角色，是不由自主地进入女性角色、爱上医生的女人，又是心里一直准备着要逃走、回到过去生活的男孩。这些人物，没有一个只有单一的身份，或者单一的性格。他们做着不同的甚至截然相反的事情，由于灵魂与肉体的相互背叛、恶与善的永恒斗争而赋予了多重的立体的意义。不同性格符号的重叠组成了“某个人”这样复杂而高级的符号，这在符号构建的意义上，具有深刻的美学意味。

　　影片中存在着惊人的对器官的暴力行为，但一切都呈现出临床式的清洁、冷静。这也是一种特殊的符号，在整部影片中起着确定主色调的作用。

　　在万圣节穿着老虎衣服的罗伯特，是整个影片中形象最为奇特的一个人物。将他丢进这个看上去严整的、光洁的、干净的的世界里，就像是一个错乱的符号，打破了整个画面的宁静。他的特殊在于，他是突然闯入的，又是以死亡的方式突然消失的。他从开始出现到消失，没有任何形态上的美感，万圣节的老虎服装更是显得可怜而又滑稽。正如罗兰巴特在评价《凯撒》的时候说：“所有面孔都汗水如注……像罗马人的刘海和夜间的辫子一样，汗水也是一种符号。是什么东西的符号？是道德观的符号。大家都流汗，是因为大家内心都在考虑着某样东西；我们被认为是处在精心加工一种美德的地方，也就是说在悲剧长河中，正是汗水说明一切……整部影片中，只有一个人不出汗…：这便是凯撒。显然，凯撒作为罪恶的对象，成了冷淡无情的人，因为他不知道、不思考，他应该保存好一件物证的清晰、孤僻和文明的形状。”

　　罗伯特也是这样。他不像影片中任何一个人，他没有试图矫饰自己的丑，而是不加掩饰地显示自己的欲望：暴力、掌控的欲望、性欲，等等。因为他的出现，老管家才诉说了医生妻子死亡的真相与医生执着到变态的换肤癖好的来由；因为他的出现，薇拉被强暴，她洁白的紧身衣被扯开，她从一个似乎是精致的玩偶一样的女人，变成了一个完整而立体的女人；而医生也面临着选择：是杀死这两个人，还是杀死罗伯特，留下面容与妻子女儿一样的薇拉。

　　罗伯特从出现到死亡，时间很短，然而他将所有表面上的宁静全部打破，人物从如玉一般粉饰的宁静与美好，变成了有着不堪回首的陈旧历史的符号。他的出现将人物的符号从二维的单薄变成了三维的立体，同时也开始了一幕幕过去时画卷的开展。这个时候，真相才开始把之前宁静的假象全部推翻：在医生爱上薇拉的那一秒开始，现在时的叙述就断开了，从医生和薇拉的梦境分别延伸出一个回忆；而这回忆又从一场并未真正实施的强暴行为开始结合在一起，开始叙述一个过去时的故事，直到早晨醒来，再一次回到现在时的叙述。在一条主线的中间破开分成两条，再次合二为一，这种手法使得整部影片的叙事方法严谨但又不单调。叙述手法的立体将如玉一般光洁的表面打碎，重组和还原成原本应该的模样。

　　二．欲--人类命运悲剧的重演

　　古希腊的悲剧又被称为命运悲剧，悲剧之父埃斯库罗斯的俄瑞斯忒亚三部曲，诠释的正是命运施加在人身上的悲剧：无法避免的报复和不可逃脱的审判。然而《吾栖之肤》的悲剧，却更类似欧里庇得斯的《美狄亚》--这是一场人性中的美与恶共同形成的悲剧：医生对亡妻的思念、对死去的女儿的爱，都是人性之中至善至美的部分。然而，正如阿莫多瓦自己说的那样：“复仇的情节是我创作这个剧本的起点，这就像是一段外科医生的托词。”

　　事实上，医生并没有可以复仇的对象：他的女儿并没有被强暴，文森特对他女儿的所有行为从开始就是因为误会。然而医生无法说服自己的内心承认女儿是因为自己的监管疏忽而遇到这样的意外，最终精神错乱走向死亡。他憎恶女儿的心理医生，更加憎恶他认为的凶手文森特。对于医生而言，文森特对他女儿的行为必须被称为强暴，因为强暴行为被借以证明社会审视以及权利审判的存在。从这里开始，每个人都可以看出，这不是一场单纯处于父爱的报复，而是一场自我说服和麻醉的强权滥用。“对皮肤再生的研究比复仇之于医生的意义重大得多，在他看来为达到研究目的摧毁另一个人的生命是完全合理的。”这种心理形成了医生无可避免的悲剧基础。

　　悲剧的美学，来源于一种共鸣感。从弗洛伊德的心理学角度来看，人有“自我”，“本我”和“超我”之分。在社会舆论和道德压力下，人类往往表现出的是“超我”，正如对外表现道貌岸然的医生--他是一个有悲剧经历的好丈夫、好父亲和好医生，他承诺不超越道德底线，只在小白鼠身上做转基因皮肤移植实验，然而回到家里，在这个封闭的乡下城堡中，医生就体现不并不完美的“自我”：他怀念妻子与女儿，也残忍无情地将报复施加在并不应该承担所有责任的文森特身上；他用暴力剥夺了文森特的自由、性别甚至是死亡的权力，然而却又赋予了他一张亡妻美丽的脸，并且爱上了他的这个囚犯。他的自我是十分复杂的。从他复杂的自我当中，可以看到“冰山”（弗洛伊德的冰山理论认为，人的意识就像冰山一样，露出水面的是很少的一部分，大部分被称为潜意识的意识是不能简单地被自己发觉的。）之下医生的“本我”：他有着男人与生俱来的强权欲望、暴力倾向、无视道德底线的一面。他的残暴与同母异父的弟弟老虎罗伯特不同，他是一种隐藏在手术刀和消毒防护服下面的残暴。而这种残暴往往潜伏在我们没一个人的心底，没一个人的基因里面，哪怕最懦弱的人在拥有强权的时候也可能会成为刽子手。正是这种潜伏欲望形成观众的共鸣感--每一个人都有自己内心深处暴力倾向被揭穿的恐惧和对于他人暴力倾向的恐惧，这种恐惧使得这部影片不需要虚张声势的鬼怪就足以成为心理恐怖片。

　　但是影片并没有停留在这一步。影片并不是要塑造一个恶魔--如果是那样反而并不可怕，世界上完全的心理变态数量还是很有限的。影片要塑造的是一个复杂的人。在老虎罗伯特强暴薇拉的时候，有一个细节：医生拿着枪走进房间的时候，老虎罗伯特正好在薇拉身上达到高潮，而剧情也正在这个时候达到紧张的高潮：医生面临选择。薇拉的脸转向医生。这个时候，医生眼前的是一张崭新创造物的脸，并非他亡妻生命的延续者，是一个原本有着自己人生的，却被他亲手毁掉重塑的人。这一刻，文森特、薇拉和他的妻子，统统不存在了。他爱上了这张脸的主人，他把她从老虎罗伯特的身下救出来，并且抱到了自己的床上。他愿意给她自由，像一个孩子为了讨好别人一样，对她从严密监管变成百依百顺，所需要的仅仅是薇拉一个没有任何约束力的承诺--“我不会离开你”。电影在这个时候也达到了悲剧的巅峰：薇拉在报纸上看到了身为文森特而失踪的自己，但她也爱上了恶魔一样、现在却用一个男人能够给女人最大的温柔来爱着她的医生。最后薇拉含着眼泪杀死了医生，离开了古堡。

　　对于医生而言，他恶魔的一面给了他医学上的成就，给了他美丽的薇拉，甚至让薇拉爱上了他；然而他的温柔、他对女人的爱和他孩童一般的信任，却狠狠地摧毁了他。这样一对截然相反的情况结合在同一个人身上，形成了最终的悲剧性的美：它传递了人性还有美好的希望，又亲手扼杀了这种美好；它背叛了温柔，却又追回了最后的尊严与自由。欲望开始了这段悲剧，最终结束了它。在这场矛盾中，没有人能够全身而退。

　　三．狱--存在主义的美学

　　影片改编自小说《狼蛛》，这部小说的风格被形容为“萨德的享乐主义、萨特的存在主义以及杰瑞·李·刘易斯式喜剧对白的结合体”。虽然没有看过这部小说，但是在这部对原作进行过极大改变的影片中，还是看得出存在主义的遗存。

　　萨特在他的《存在与虚无》中认为，人总是把“他人”看成一个客体，这就粗暴地剥夺了他人的主观性、主体性，把活生生的人变成了“物”。正如他在《禁闭》里描述的三个人，每一个都以他人作为自己的评判标准，并且强迫他人以自己为评判标准。但是萨特并没有绝望，他在《禁闭》里也打开过地狱的大门，给了他们出去的机会。

　　影片翻译为《吾栖之肤》，本身就有一种深意。“我栖息的皮肤”的全称应该是“我灵魂栖息的皮肤”。医生的妻子因为严重烧伤，在玻璃窗上看到自己可怕的面容而跳楼自杀；医生的女儿，是个幽闭恐惧症患者，不能忍受任何衣服的束缚。而医生自己也因为妻子女儿的死变得沉迷于皮肤移植的研究，文森特又因为更换了所有的皮肤而失去了原来的性别甚至名字。然而，在这所有人当中，唯一没有随着皮肤的改变而失去灵魂的，就是文森特。直到最后，他还是记得身为文森特的自己，并且努力回到自己原来的生活当中去。萨特自己说：有自由的选择才有自由的意义。薇拉，或者说文森特，他在整部影片中是唯一的幸存者，也是从《吾栖之肤》这部“禁闭”中逃出来的人。

　　不过，比起萨特的存在主义，我认为《吾栖之肤》这部影片更倾向于加缪的存在主义。加缪和萨特不同，他所主张的悲剧美学是“以现代人的命运为关注重心，以人生的荒诞性为原初判断，以生命的悲剧意识为思想基点，以复兴现代悲剧为理论旗帜，称得上是对亚里士多德以降的古典悲剧理论的补充与完善，为现代人探究‘生活的可能性’问题提供了有价值的思想参照。”加缪的小说《局外人》中，就是采用了近乎荒诞的手法，通过一系列看似无道理、细想却又有道理的事情，最终得到一个莫名其妙的结局。《吾栖之肤》作为一部影片，从情节性上来说比《局外人》清晰很多，然而本质上却有共同点：他们都是讨论了生活的可能性的问题。《吾栖之肤》讨论的中心其实是薇拉。他有着双重身份，也有着选择的权力：他可以选择作为薇拉活下去，忘记所有的痛苦，和这个已经死心塌地地爱着她的男人一起过下去，让那个文森特永远失踪；或者他也可以回去，杀死医生和老女仆，一女人的身份回去，做回文森特，直面自己的痛苦和失去的东西。这两者不论如何选择，都是一个悲剧的结局；但是生活往往就是这样--你只能在悲剧A和悲剧B中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