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雪汪

2021年堪称网络综艺对擂之年：选秀类节目《青春有你》和《创造营》继续battle，竞演类综艺《披荆斩棘的哥哥》接档《乘风破浪的姐姐》继续向前，直接对标《追光吧！》，《开拍吧》与《导演请指教》同步将目光从演员转移到导演。网综名目多元化的同时却暴露出内容类型化的通病。

就在所有人以为2021年将在各大网络平台的“刀光剑影”中结束时，主打陪伴和疗愈的真人秀综艺《毛雪汪》悄然上线，并一举夺下腾讯视频脱口秀综艺排行榜第三名（2022年1月统计），为这场“血战”画上一个温情的句号。

烟火寻常

众所周知，毛血旺作为一道传统的川渝美食，以麻的口感、辣的刺激成为众多食客的心头好，以至于一提起这三个字，人们的味觉神经就会发生条件反射。但综艺《毛雪汪》似乎只是用了一个谐音梗，没有麻辣浓香的宣发，没有五花八门的环节，两人一汪，三五好友，就如节目中最常用来招待客人的鸳鸯火锅一般，文火煮，慢慢浓。

《毛雪汪》没有选择“守拙归园田”的虚幻乌托邦，而是由毛不易、李雪琴和狗狗元宝共同组成“毛雪汪之家”。在这个繁华都市中几十平米的空间里，充满了脚踏实地的真实感和家的温度：家居摆设是毛不易和李雪琴按自己的喜好设计，每一期受邀前来的嘉宾也都是二人的朋友。小小的客厅里，有挂着“禁止蕉绿”（谐音禁止焦虑）吊牌的塑料绿植，有从来没用过的健腹轮，还有专门摆放礼物的柜子：杨迪送了财神的门帘，宋祖儿送了自己的签名照，蔡国庆带来了芹菜炒毛肚的祝福，张绍刚带来了三本书的阅读任务……朋友之间，说的是生活趣事，聊的是工作八卦，动能起身打太极健身，静能端坐泡足浴养生，围坐长桌烫火锅，或者对坐茶几吃烤肠。虽然有不少烦恼苦闷，但也多的是嬉笑欢乐。

《毛雪汪》的定位正是如此——“讲述每周在这里相聚的毛不易、李雪琴和他们朋友之间真实有趣的故事”。没有和节目组的斗智斗勇，没有生硬的交流和寒暄，只有顺其自然的和谐和烟火寻常的悠然。因为熟悉，因为真挚，才令人倍感情感的热切。这种热切是疫情时代中最朴实和纯粹的存在，它滥觞于人们对于生命和生活的热爱，受益于人们情感的丰富与充沛，借助网络媒介传播给每一个观众，从而浸润口罩隔离下日渐干涸的表达，连接疫情封闭中渐次疏离的人心。

从“丧”至“乐”

在第一番的十期节目里，不同职业、不同年龄的朋友不仅带来各具特色的礼物，还在交流中碰撞出关于工作、恋爱、家人、友情的不同故事。朋友间交往和日常生活的场景折射出年轻一代的生活现状，比如上一刻还在为自己的体重焦虑，下一刻就果断拆开新的零食，这也令不少观众大呼“谁在我身边放了摄像机？！”

生活化的处理和镜头固然是《毛雪汪》的成功关键，但真实的情感交互才是制胜王牌。李雪琴在第三季脱口秀大会上凭借“宇宙的尽头是铁岭”一战成名，观众们记住了这个用丧丧的语调讲幽默故事的东北姑娘。在《平凡的一天》里尽情“消愁”的毛不易，除了是用声音讲故事的歌手，更是一个毒舌的“人间清醒”。他们褪去世俗的光环，回归本真的自我，在你来我往的交流中传递出既“丧”又“乐”的情感，即包含无奈和颓废却又充满欢笑和勇敢。这是一种溢出本体之外的，通过语言交流而宣泄的情感，是外在的、交互式的，搭配日常的情境，从而刺激节目主力观众——年轻一代释放生活中的压力，并由此产生心灵的共鸣。

“丧”实际是在宏大的、崇高的情感审美疲劳之后，兴起的一种流行的、普遍的、世俗化的情感中的一员。美国斯坦福大学教授倪迢雁（Sianne Ngai）将对这种情感的关注视作解读人类如何在社会关系的平等整体矩阵中理解文学整体性的关键，“丧”的情感实际也是理解当代中国乃至世界文化社会的重要切入点。作为人类情感的一员，“丧”承载着消极的意义，并以标签的形态附着在一类人身上，甚至扩展成为一代人的定位。于是很多人要求警惕、拒绝这一标签。但在《毛雪汪》中，嘉宾乐于承认和接受自己的“丧”，因为“丧”并非唯一，在其之外有更重要、更乐观的情感存在。正如李雪琴所说，“丧就是那个停一下歇一会的那个东西，但再丧的人心里面都有点追求的东西”，那正是追逐梦想的勇气和理想主义的希望。因此《毛雪汪》实际传达的是由“丧”的消极到“乐”的积极的转变，这不仅提醒我们正视“丧”文化的存在，同时也为众多被批评“丧”的年轻人重新正名，并从深处生发出对年轻一代而言隐秘且强大的感染力和号召力。

作为一档希望能常年周更的节目，一切的标签都只是外在的肤浅，唯有与时代共鸣，与受众共情的内容才能走得长远。人们或许缺少表达情感的能力，但绝不缺少对情感的渴望。因此，情感纵然是老生常谈，却绝不过时。《毛雪汪》就好像在贴在黑板上的合照，它是平凡的一天的记录者，提醒着主人迎接下一位朋友的到来，也目送每一位朋友的离去。但无需为别离忧伤，因为“待春风拂过，我们就会再次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