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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刃出鞘》，是疫情前最后一部让内地观众惊艳的美国推理片。
三年后，这部电影迎来系列第二部，《玻璃洋葱：利刃出鞘疑案》（以下简称《利刃出鞘2》）。
《利刃出鞘》走的是好莱坞片厂模式，曾以4000万美元成本收获3.12亿的全球票房，网飞看准了这块肥肉，发行《利刃出鞘2》。
2021年初，只是和其它流媒体竞价系列第二、三部的发行权，网飞就豪掷4.69亿美元。
而各地口碑却有着巨大差异。
《利刃出鞘2》上线后，IMDb7.4分，烂番茄新鲜度93%，MTC专家评分81，获得“必看”标签，其外媒口碑，同它在内地口碑却全面崩盘。
英国电影杂志《Little White Lies》称赞影片“拥有阿加莎·克里斯蒂侦探小说的坚固结构，并巧妙融合了后现代讽刺与真诚的敬畏”。
The Playlist网则形容这部电影如同“纯粹的流行乐，其中饱含导演莱恩·约翰逊对电影类型和艺术的绝对精通”。
这两家媒体，都为《利刃出鞘2》开出满分，诚然有些夸张，但若不过度将其与第一部进行比较，而将其放进网飞氪金大片的序列，这部电影真有这么不堪吗？
01 餐纸引发的血案
《利刃出鞘》系列是带了点使命感在身上的，即以明星效应大过欧美古典推理魅力。
为此，《利刃出鞘》选择古典豪宅（古堡）模式，《利刃出鞘2》选择孤岛模式。
这两部电影并非前作和续集的关系，它们之间的唯一联系，就是丹尼尔·克雷格饰演的私家侦探白朗（Blanc）始终在场。
《利刃出鞘2》的故事，是典型的孤岛文本，即主人邀请多名客人，共赴岛屿参加杀人解谜游戏，每位客人，都在岛上分得一个房间，游戏期间，会出现意料之外的真实死亡。
但影片只是借了一个孤岛模式的外壳，它在谜题设计、解谜过程等方面，都没有充分利用孤岛或“暴风雪山庄”的封闭性，而仅是在封闭环境中，设计细节性的小诡计。
亿万富翁迈尔斯（爱德华·诺顿 饰）邀请7位好友，至希腊小岛共度连假。
这7位来客，个个身份不俗，包括女性州长克莱儿、男权网红杜克、杜克女友威士忌、黑人科学家莱诺、明星柏蒂、柏蒂助理佩格、黑人女企业家安蒂。
谷歌搜索排名世界第一的侦探白朗，在迈尔斯看来，则有不请自来的味道。
用餐时，一群人开始了以“谋杀迈尔斯”为题的推理游戏，白朗在瞬息之间就解开谜底，然而，七人中的其中一人突然真正死亡，整个游戏性质陡变。
当所有人将凶手锁定在与迈尔斯积怨已深的安蒂身上时，安蒂却被神秘枪杀。
白朗在调查案件过程中，发现真相指向迈尔斯公司阿法创立之初，一张写有公司构想的餐巾纸，这张餐巾纸上的草创点子，到底出自迈尔斯，还是出自安蒂？
这决定了血案走向。
在这过程中，莱恩·约翰逊设计了不少乍看精妙的逻辑细节。
比如，从迈尔斯将“集大成”、“鼎鼎大名”、“转捩点”等词，说成“集大城”、“鼎鼎大民”、“转泪点”等错词，让百朗推断出迈尔斯文化水平不高，无法独立提出阿法创建构思。
又如，迈尔斯在聚会时，主动将标有自己名字的酒杯递给杜克，但他故意说是杜克拿错酒杯，从而制造“错拿酒杯”的集体记忆，以消弭“主动递酒杯”的真实情况。
这在推理故事中，是非常典型的制造集体潜意识的手法。
但在《利刃出鞘2》中，这种手法缺乏真正的力量，因为它的催眠，没有形成一定规模。
这种手法一般需要多次、规模性操作，才能形成瞒天过海，令世界眩晕的诡计效果。
比如在《误杀》（初始版为印度2013年影片《较量》）中，主角李维杰就通过对巴士售票员、拳馆服务生、公司下属等进行记忆洗脑，从而拼贴出坚不可摧的伪证时间线。
又如在日本推理名家鲇川哲也短篇经典《五个钟表》中，主角同时将书房、面馆、内衣店等五个地方的钟表拨慢一小时，从而让证人说出自己想要的时间，获得不在场证明。
相较之下，《利刃出鞘2》中的记忆伪造，只能算小把戏。
02 终究成为了电子榨菜
从好莱坞制片厂到网飞，发行模式的电子化转变，或许使莱恩·约翰逊在创作时，降低了逻辑上的思考强度，更倾向对“电子榨菜”快感的捕捉。
这种捕捉，使莱恩·约翰逊在片中植入不少时代彩蛋，让影片如同一部解谜版的《红色通缉令》或《灰影人》。
首先是人物身份和卡司阵容。
片中提到，阿法极具影响力，旗下包括阿法太空、阿法汽车、阿法商店等数十间公司，可见迈尔斯的原型，就是当下科技巨头埃隆·马斯克。
而在卡司上，《利刃出鞘2》可谓毫不心疼地让各路明星客串其中。
除了丹尼尔·克雷格、爱德华·诺顿等主演，防疫工作人员伊桑·霍克、白朗男友休·格兰特、大提琴家马友友、线上私教小威廉姆斯（网球冠军）、为小岛报时的声优约瑟夫·高登-莱维特；
以及片尾字幕特别致敬的创作者史蒂芬·桑德海姆（格莱美奖得主，2021年离世）、安吉拉·兰斯伯瑞（奥斯卡终身成就奖，2022年离世）等，都让影片如同一颗正被翻转的钻石，随时都闪出星光。
此外，拍摄于2021年6至9月世界疫情胶着期间的《利刃出鞘2》，也和疫情时代产生了一定勾连。
片中有不少涉疫情节，如白朗因疫情一周未出浴室门、议员竞选者居家办公、明星的防疫社交圈等，其中最荒诞的，则是迈尔斯利用疫情期间法国财政的困难，将《蒙娜丽莎》真迹短暂地租借到自己的玻璃洋葱别墅中。
而影片开场，女明星因疫情拒绝与人拥抱的情节，呼应了此前网飞以《侏罗纪世界》系列为原型的喜剧片《泡泡剧组》中，演员因与他人拥抱而被防疫人员暴力拖走的怪诞画面。
片尾字幕中，也列出了影片拍摄期间的防疫工作人员名单。
以人物身份、卡司和疫情为基础，莱恩·约翰逊使《利刃出鞘2》成为了一部喜剧元素丰富的电影。
杜克插在内裤中的手枪、不停弹出的手机铃音、男女主角悄叙案情时突然上线的私教等，都制造了一定程度的喜剧效果。
全片最喜剧的地方，则是“鹰眼”杰瑞米·雷纳以“老干妈”姿态，让辣酱产品“纳”么辣，成为了白朗断案时的关键道具之一。
03 小诡计，撑不起大剧作
有观众在看到一半，甚至早在公布卡司的一刻，就猜到了凶手，因此《利刃出鞘2》被判了“死刑”。
但推理文化经过古典、本格、变格、叙诡、社会派等一系列变化后，凶手身份早已不是推理的唯一乐趣和魅力所在。
更迷人的，是核心诡计、作案动机等方面的创造，比如东野圭吾便在《嫌疑人X的献身》和《放学后》两部作品中，提供了令人震惊的诡计和动机。
《利刃出鞘2》的着力点，同样不在凶手身份，莱恩·约翰逊想展现的，其实是凶手在玻璃洋葱血案中的作案手法，以及双胞胎设计所带来的情节翻面效果。
作案手法来讲，主要依靠“凤梨汁过敏”和“手枪盗取”，这两点初看精巧，实则缺乏思维上的风暴力量；双胞胎设计则是不少推理故事的“御用”手法，但这一手法因类似于作弊，一直以来饱受争议。
因此，《利刃出鞘2》在编剧上虽算不上敷衍，但各种小诡计、小设置呈现松散状态，无法聚合成真正的解谜之力，影片所缺的，正是一个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核心诡计。
这一核心诡计，可宏大如《东方快车谋杀案》中的合谋，细微如《电话谋杀案》（希区柯克）中的钥匙，可重叠如《唐人街探案》（第一部）中的物理密室+心理密室，也可单一如《嫌疑人X的献身》中的“替身”。
重要的是，它必须直指谜底，力量不能散落成面。
如果《利刃出鞘2》能够在权衡取舍后，专注于犯案手法或双胞胎诡计，而不是将力量分散在凶手和死者两边，或许在剧作上会减少被诟病的可能。
莱恩·约翰逊甚至还在片中植入过多文化符号，进一步分散了推理力量。
比如迈尔斯的富翁死亡游戏，请的编剧是《消失的爱人》（大卫·芬奇）原著作者吉莉恩·弗林；玻璃洋葱的室内设计，源自英格兰多媒体艺术家安东尼·詹姆斯的几何空间设计；更遑论迈尔斯挂在展厅里的大量名画。
这些，通通分散了推理故事本身的凝聚力，甚至看完整部电影后，观众唯一的收获并非剧情，而是对《蒙娜丽莎》的科普——
达·芬奇发明了一种不留下线条的画法，所以每次直视蒙娜丽莎，她的表情都会改变，也许在笑，但下一刻，笑容便消失。
网飞今年的动漫剧集《JoJo的奇妙冒险 石之海》中也提到，卢浮宫于1793年开馆，平均每天有4万人涌入其中，只为欣赏《蒙娜丽莎》和《断臂维纳斯》。
被如此镌刻于时间长河的瑰宝之作，在《利刃出鞘2》的最后，竟被付之一炬！
不得不说，燃烧的《蒙娜丽莎》真迹，堪称这部电影力图吸引观众所表现出的最后挣扎。
（本文首发于“后浪电影”公众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