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情三角

文|陈令孤

2022年戛纳金棕榈获奖影片，也是瑞典导演鲁本·奥斯特伦德二度问鼎戛纳，超越了他的前辈伯格曼的成绩。当然，奥斯特伦德的作品，承接了伯格曼的艺术传统，核心是揭示资产阶级的人性和困境。从《游客》到《方形》再到这部《悲情三角》，格局越来越大，劲也越来越重，那些辛辣的讽刺总叫人拍案叫绝，获奖是实至名归的。

故事开头，一对模特情侣为了晚餐谁付账的事争执，气氛尴尬，进而上升到男女平权问题。俊男靓女的时尚圈，内里皆是丑陋。这个小的情节奠定了影片的讽刺基调，导演上来就下狠手，不留一丝情面。同时，吃饭将会贯穿影片始终，不管什么阶层的人，在“吃”面前都会恢复原形。一切社会问题和哲学命题，归根结底就是个吃饭问题。

随后，这对模特情侣上了一艘游艇，影片从双人戏进入群戏。船上皆是端庄贵气的富豪，但是当卖化肥起家的俄罗斯土豪，自称是“屎王”时，导演的恶趣味就要开始了。一场船长晚宴，叙事急转直下，富豪们哪怕再能装，也压不住晕船造成的胃液翻滚，那些刚吃下去的佳肴，画作呕吐物，从嘴巴喷涌而出。盛大的晚宴现场，屎尿横流。而船长和土豪大谈意识形态，人和船一起醉了，摇摇晃晃。这个场景调度之沉稳，讽刺之力度，是能载入史册的。

到了第三部分，游艇遭海盗突袭，仅有的几位幸存者流落到荒岛。社会关系、阶层地位重新洗牌，一位女清洁工因为会做食物，权力陡然提升，成为众人的主宰。金钱已不起作用，男模特的肉体倒是有了用武之地，在陪睡中获得更舒适的生活条件。这部分的情节有些超现实，即超越之前的现实批判，进入到一种哲思层面，文明是丑陋的，也是脆弱的，随时会回到原始状态，人也回到动物本能阶段。

结尾处，当女模特找到获救渠道，生怕失去权力的女清洁工，悄悄搬起一块石头，走近她……但影片在这里戛然而止，她砸死了她吗？男模特在树林中的奔跑又是什么意思？因为没有讲明白，所以促使观众重新去回味整个故事的进程，去体味导演要表达的东西，这时你会恍然发现，影片信息量太密集了，几乎每个情节都有暗示性所在，都在揭露现代社会的一些虚伪面相。

回到片名，《悲情三角》是什么意思呢？导演自己说，指的是人眉心的三角，容易长皱纹，暗示生活有麻烦，但只要打了肉毒杆菌，就会抹平。一方面说明钱能解决问题，另一方面是说，我们太迷恋于表面的美丽，以为解决了表面问题，就解决了内在问题，其实并非如此。

不过，联想到导演上一部影片叫《方形》（同样获戛纳金棕榈），这一部叫《悲情三角形》，延续的是用图形来命名的一种习惯。照这样下去，下部片可能就叫圆形了。